翻转岩石晨光洒落春日

【一织陆】潜夏·夏之形

 ▷2022.4.17FA纪念日快乐!

▷一织陆only!妖万+狼侦+死舞+原作背景【四个分立篇章】四味冰淇淋🍦,夏季主题。

▷对不起还是这么琐碎冗长,比去年还长,四篇加起来有三万字(。)建议挑喜欢的看……缺漏请走大眼仔

祝食用愉快!大家都417快乐!嗨皮吃饭!!!


—一决高下—

「苍×鬼火」

 

“好痛——!”

葛叶拉面店内传出一声震天哀嚎。鬼火捂着灼红了一块的脸,泪汪汪缩成一团。

“忍着点啦。”一旁正在用捣药罐细细研磨山间灵草的镰鼬示意鬼火松开捂着脸的手,将研磨好的药草舀进小碗里,清水净手后开始往鬼火的脸和手臂上的红印处敷上深绿色药泥。

镰鼬的药似乎也即刻发挥作用,皮肤敷上药瞬间感到凉丝丝的,灼痛感终于有效得到缓解。药泥的味道清凉到刺鼻,清凉到整个人都醍醐灌顶,鬼火眯眼忍受着这几乎让他头痛的药味。

“都怪苍那个家伙,每次在大门设置神水机关,我气不过去要和他打,他就又用神水泼我……好痛……可恶,每次神水留下的伤都要靠敷药才能快速消掉。”鬼火怨气重重。

镰鼬一听,往他的左手膀子微微使劲敷上药,登时疼得鬼火龇牙咧嘴。他无奈道:“还不是你非要趁着他当班的时候要溜出去,都说了让你明天再想办法溜出去,你却不听劝,就像巴不得赶着见他一面一样……”

鬼火微微撅嘴,“才不是为了见他!这久都是他负责看守大门,一直没能溜出去,我早就忍不了了……”

他一面挨着上药时的痛感,一面转移掉注意力蹙眉闭目思考着,“嘶……不行,我要以牙还牙!我也要用水对付他!唔……对了,以前溜出去人类界,那些人类的商店里好像有那种可以滋水的武器?我去好好地拜托拜托云外镜,说不定他能给我变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好好收拾苍那个气死妖的家伙了……”

一时分不清你这是要找他闹腾还是去找他寻仇,还真是不长教训啊鬼火。镰鼬歪着脑袋叹口气,“要我说,只泼那个水都算对你客气,至少他没像之前那样边泼水边提刀追着你跑了。”

“什么啊,你是站哪边的啊镰鼬!你难道不想出去吗!”

“那也不是近期溜出去!我可不想又被刀众提刀追着跑。”

一旁给客人端上拉面的九尾狐将纸扇一开,在胸前扇起微风徐徐,“依我看,鬼火你这阵子就别想着出去了,老老实实来店里帮忙吧。最近来这里的妖怪这么多,我和镰鼬都快忙不过来了……镰鼬,帮他敷好药就快来煮面。”

“知道了——哎。手臂手背这两处你能敷好,我先去帮忙了。”

鬼火这才反应过来,“欸,对哦,为什么那几个常来的刀众最近都没来吃拉面了?”

镰鼬回厨房帮忙前看了看晴空朗朗,耸耸肩笑了笑道:“毕竟到了夏天嘛。那几个人类比我们妖怪还怕热,才不会来热气腾腾的店里吃拉面嘞。”

 

 

夏天总是和“热”字脱不了干系。

时值下午,强烈的光炙烤大地,夏蝉在树荫处没完没了地鸣叫,炙热的风扫荡灯影街道,连地面都像烤盘一样,似乎随时可以融化胶质的靴底。

奈何刀众一年四季都是那个款式的衣服,没有夏装。冬春一过,苍就将内搭的黑色高领收进了衣柜最底层。巡视这一路走来,熟悉他的一两个妖怪和刀众看到他的这小小变化倒是都觉得有点新鲜,时不时走来搭个话。而苍却相对冷淡地点头敷衍一下,自顾自就往前走了。

烦闷的夏季还是安静些好。虽然灯影街素来喧哗吵闹,但是没关系,只要想象他在老家山涧的瀑布边静思打坐就行。俗话如此:心静自然凉——这么一想,身上的汗水黏腻带来的不适感似乎也稍稍缓解了一点……

滋——

……至少在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水之前,苍还是心静自然凉的。

水顺着他白皙的脖颈留下痕迹,滑入衣领。看着蹦出在眼前还嬉皮笑脸的鬼火,苍的太阳穴就本能的突突痛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苍稳了稳声音,用手帕擦去脸上沾到的水。

“嘿嘿!被吓到了吗?水枪好有意思!”鬼火得意洋洋举着两把水枪欢呼。

“你什么时候偷溜出去买的水枪?”

“这个是云外镜从通往人界的镜子里拿来借我的,之后还得还回去……哎这不重要!苍!来靠水仗一决胜负吧!”

“……”苍自认倒霉,不再理会他扭头就走。

“欸?!喂喂!怎么又无视我!”鬼火立刻绕到他面前拦住去路,“苍,来用你们人类夏天用的方式一决胜负,来打水仗吧!我赢了就让我去人类界,你赢了我就一周都不出去。”

“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没工夫陪你闹。”

鬼火蛮不高兴地噘嘴,絮絮叨叨道:“我哪里闹了?我在向你发出挑战啊人类!再说了,你的工作本来也很清闲吧?这街上也不止你一个巡逻的刀众。况且巡不巡逻也没什么吧,反正灯影街一直挺安全,你们也只是来街上打发时间——”

“那我的工作也不是陪你胡闹!死心吧。我是不会拿我有限的生命陪你消磨时间的。”凶狠狠瞪了鬼火一眼,苍撞开鬼火肩膀继续往前走。

鬼火揉揉肩膀,也燃了脾气,他冲着前面的刀众,用巴不得所有路边妖怪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只不过是打水仗而已,你肯定是怕输了吧!你这个手下败将——”

话音未落,鬼火敏捷躲开了对方泼过来的神水。瑟瑟看着地上的一滩神水,他喉头一滚,迎上苍阴沉的眼光,声音却情不自禁弱下来:“泼、泼我神水也改变不了事实!要么就打水仗赢回来!要么就承认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激将法倒确实起了作用。森之广场上对决那天的结果一直是苍心里的一块疙瘩,若非那会儿一时大意,最后怎么会输得这么惨。他明明是神社世家出来的除妖人,苦心学习除妖之法多年,竟一朝输给了这个天真烂漫的鬼火,实在是想不通。

或许他不该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一心玩闹的鬼火较劲,可被激起的熊熊好胜心有什么理智可讲。对方是呆乎乎的鬼火,也不担心他有什么诡计。

苍问:“你要怎么水枪对决?”

“欸?你愿意陪我打水仗啦!乌天狗教的这招果然有用……”还以为苍会气不过挥刀砍过来,而对方仅仅是手一直按在刀柄上,始终没有拔刀。鬼火庆幸的舒出口气。

“再加个注。”苍看着眼前兴冲冲的妖怪说:“如果我赢了,你三个月都不能去人间界,而且之后还得在和我对决一次。言灵为证!”

三个月?好长,不过肯定又是我赢!鬼火爽快:“一言为定!”

鬼火带着苍走过森之广场,然后又一步步走向森林。一入森林就是满目苍翠,蝉鸣聒噪络绎不绝,树林在这阳光沐浴下,斑驳叶影泛着金色碎屑一闪一闪,欣欣向荣。溪边的夏季花草繁茂,清澈的小溪一路蜿蜒,像银色缎带将这片森林温柔环抱,淙淙流淌如琴弦之音般悠长。

“谁先全身湿透谁就输了!场地就是这条溪流附近两百米范围内。对了,你不可以用神水更不可以用刀哦!只能用水枪!”说着,鬼火把一柄蓝色的玩具水枪扔过去,苍妥妥接住。试了试水枪射程后,他们齐齐拉开距离。

“三,二——一!”

最后一声倒数响起,这场对决正式开始,两人也分别快速出招。

“看招!”

“很遗憾,完全没射中……!”

“哇啊!喷到我眼睛了!”

“啧,躲到哪里去了!”

本还算清净的林间传来飒飒奔跑声,夏虫也惊得忘了喧嚣,水花四溅,阳光下的两股水流相互对撞出一道道彩虹。两身很快几乎都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溪水令衣物粘稠。而这番水仗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对彼此的报复,打闹直至夕阳西斜,鬼火率先喊道要结束。

“呼……累死我了……你也太恐怖了,穷追不舍的跟着我跑……”鬼火全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他累瘫地坐在溪边,水枪被扔到一边,双脚彻底浸在溪流里,再也不想多动一下。

苍站在小溪里,同样累得气喘吁吁。衣服因浸水粘稠,湿重长摆连续低落着水珠坠入小溪。他缓了两口气,微微清了下嗓子才找回一贯冷静的声音,“看来……结果是我赢了。”

“啊?根本分不出胜负吧!衣服早就都湿透了,谁知道是谁先湿透的啊!”鬼火满不在乎摇摇头。

可苍却冷笑了下,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清楚,我的手套可是干的。”

“……怎么可能?!”鬼火瞪大两眼,不敢相信地捉住苍的两只手捏了两下,又一把扯下他的右手手套。对方一愣,倒也没忙着拿回手套,只是揉了揉因浸水而变得如瓷一样白的手。

“真的是,干的……怎么会这样?”鬼火揉捏着刀众的白色手套,见一点水都拧不出来时越发难以置信时,他终于回想了起来什么。“啊,好像是这么回事,你好像早就摘掉手套了……可是那也不可能啊!明明浑身都湿得这么彻底……”

苍敲了两下与刀一同别在腰间的圆竹筒,然后拧开竹筒盖子,“我把手套藏到了这个里面。在你快喊结束前候才取出来。”

鬼火又想起街上苍没泼中他的一滩神水,彻底明白,原来在那时苍的神水就用光了。

“你!你使诈!你这是欺骗!”

苍看着鬼火气急败坏的表情几乎快出笑出来,“你说的规则里有说过不能把身上的东西藏好吗?”

“没……虽然我没说过,可是你!你!太狡猾了!”鬼火气不过,将手套扔了砸到苍的身上。

“好了。你提出的对决,你定的规则,你喊的结束。愿赌服输。”苍不紧不慢将白手套戴好,扯了扯手套边缘,活动了下修长的手指。他瞥了失落的鬼火,嘴上毫不客气:“记好,三个月不能出诘所那道大门。我晚上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下次对决见。手、下、败、将。”

这个家伙!鬼火已经没了力气,只能气愤瞪着夕阳下苍远去的背影,“啊啊啊啊——可恶可恶!你等着!我下次肯定会赢过你的!苍——!”

而他喊着的人已经快速消失在视野,鬼火灰心丧气地直接让自己整个人咕噜噜躺在小溪里,仿佛清凉溪水能载走他现在的悲伤一样。渐渐的,愤怒和伤心平息下来,他眯眼看着苍黄明净的夕阳,忽然呆呆笑出声。

虽然他出不去真的好难过好难过,但是……和苍那个家伙偶尔像今天这么闹一闹,倒也蛮有趣的。

 

 

第二天鬼火果然乖乖地在葛叶拉面里帮忙。没法去人类界的他就像是被关禁闭了一样,镰鼬得知缘由努力哄他开心,而他想起昨天的失败却还是丧着个脸。最后是九尾狐看不下去就拿西红柿砸向他,嫌他今天老来帮倒忙,让他自己出门难过够了再回来。

于是鬼火啃着一个酸酸甜甜的西红柿,无精打采地在街道游荡,正巧碰到了从一家蘸水面店走出来的咏和重。

“哦——原来你们这么久没来葛叶拉面,是因为找到了这家店啊。”鬼火见到两个刀众,又想起让他气了一晚上的某个刀众,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咏想起阴森笑笑的葛叶拉面店主,忙往他手心里塞了一瓶金平糖。“抱歉抱歉,因为这两天天气热嘛……不过今天稍微气温凉下来了,今天晚点我们再去吃葛叶拉面啦!”

收到糖果的鬼火美滋滋把小玻璃瓶收到衣口袋。旁边的重边笑边说:“呀,不过这才降了这么一小点儿温,没想到苍那家伙就生病了啊……”

鬼火一愣,抓住刚要离开的两人的肩膀:“欸?苍那家伙生病了吗?”

重一踉跄,转头说道:“对啊。我早晨去找咱们鬼队长报告时看到枫扶着他回房间……毕竟昨天那样湿漉漉的回来,据说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接去诘所大门那里当班了,大概是昨晚风大给吹着凉了吧……”

“真惨啊……话说他是怎么湿成那样的?昨天回来就像个落汤鸡一样,笑死我了……”

“欸——?咏你这家伙的同情心呢?”

“哼哼,重你不也在没心没肺的笑吗?”

两个刀众聊着聊着已经走远了。鬼火愣怔地想着刀众的话,直到手中西红柿的汁水流出来才反应过来:昨天苍好像拿走了一把水枪忘了还,等会儿得把两把水枪都还给云外镜,正好趁他生病了去拿回来吧。

 

 

“……三十八度。”

虽然是没有电和网络的落后地方,必备的药品诘所里却多得是。枫将温度计消毒收好,再将铝箔药壳啪啪几下掰裂取出药片递给苍。苍很快吃下退烧药躺下休息。枫拧干毛巾上的水,将毛巾草草折成方条敷在他脑门上。

“谢谢了,枫……”

“嗯。毕竟来刀众这段时期比较受你照顾。”枫淡淡说完话,轻轻拉上了推门。

六叠半大的和室顿时寂静下来。阳光透过一块块米白的障子纸洒落地板,可见微尘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浮动。

药片的苦味还淡淡弥漫在舌苔上,身体依旧在出汗,鬓发乱糟糟黏在脸上,额上的毛巾很快被捂热。苍艰难起身要更换毛巾,可脑袋昏昏沉沉,双手不怎么使得上劲,他干脆将毛巾丢进水盆,两眼一阖直接躺回去。

倒是很久很久没有感过冒了。印象中上次感冒大概是在自己七八岁,被老家那边的妖怪捉弄掉进水塘里。而这次却是自己一时失智和那个傻乎乎的妖怪玩水,这才着了感冒。

一下午反反复复醒醒梦梦很不安稳。时不时睡着没多久,他又因嗓子干而睁开了酸涩的双眼。睡着的时候,他断断续续梦起了老家那片夏风滚过的绿色稻田,屋檐上丑丑的晴天娃娃,幼时遮阳用的破旧大草帽……虽然一直极度抗拒回去继承父业,可是苍始终是念家的人。怎么生个病还把回忆给勾起来了,实在是好笑又沮丧。

又一次睡倒醒来,苍看着自己的房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高烧使得眼前自己所处的房间变成了魔幻而朦胧,一切家具都在不断拉扯变形,好像在桌前还冒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身影。

不,好像是真的有个人影……身为刀众的警觉令他神经一紧,他刚想爬起身去看,可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再次袭来,偏偏这时退烧药似乎终于起作用。

那个人影似乎认识苍,他慌慌张张想躲,见苍刚支起身体又因病趴倒在地,犹犹豫豫一点点挪了过来,冰凉的手往他的脑袋探了探,又帮他翻身躺平。

感觉是自己不讨厌的家伙,是谁正巧撞到了他现在这么衰的样子啊。苍心中没好气笑了笑。

“水……”嗓子还是干痛得不行,苍只能虚弱的开了口。

人影像是被惊吓到一样慌慌忙忙去找水,倒了水扶他起来喂他喝,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而高烧让苍根本听不清。他靠在对方肩上双眼朦胧,嗅觉却在此刻异常灵敏,清爽而熟悉的气味飘入鼻息,令他忍不住凑了过去……

后来发生什么就没感觉了,苍最终沉沉睡了过去。

这次又是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本孤零零坐在溪水边上,当他回过头时,身后走来一个带着破旧大草帽的青年。那个家伙一脚铲水糊了自己一脸,而自己却兴高采烈反击回去。蓝天白云下,他们携手一同踩着溪水行走,前方的溪流和这个夏季一样无尽。

可是每次他笑着看向身旁的那个人,他就是没法看清那张脸。你是谁呢?每当苍这么问,对方却只是动唇,反反复复同一句话:

我会在你身边哦。

 

翌日醒来,身上的沉重感已经完全褪去,苍起身伸个懒腰,脑袋也清醒不少。他看着身旁掉落的毛巾,移动过的水盆,滚落在地的玻璃杯,掉落在地的水枪,逐渐想起昨天下午睡死之前那昏昏沉沉的时刻。

昨天发烧时的事情好像已经记不大清楚。应该是有个人进来照顾过他,可是现在完全想不起来是谁……大概是枫吧。苍揉揉手臂,感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换好衣服去找队长英报道。

今天依旧是巡街的任务。一直到午饭时间,苍提着那前天忘了归还的蓝色玩具水枪进了葛叶拉面。

他来这家面馆的次数并不多,偶尔几次都是円和咏为了特价优惠强行拉着他,他才会跟来。艳阳高照的夏天进去热气腾腾的拉面店,闷热瞬间就爬上脊背,捂出汗水。店内镰鼬在忙着制作拉面,而店主却早就跑去避暑了。鬼火果然也在店里,他正心不在焉的盯着手中的金平糖小瓶子,不知道在呆愣愣想着什么。

苍走近几步,“喂,鬼火——”

“哇啊啊啊!”鬼火慌忙回过神,见到他表情更加奇异。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莫名其妙。苍刚上前要把水枪给他,对方却紧绷着身体,动作僵硬的拿过,然后一言不发把东西收好。

“苍?真难得,你居然会主动来这家店。”正在吃拉面的枫停下动作,似乎觉得很新奇。

他坐到枫的旁边,向镰鼬点了一份加叉烧的拉面,淡淡说道:“路过,顺便还东西。枫,呃……昨天下午一直受你照顾,谢谢了。”

“……?谢谢我什么?”枫擦着汗一脸莫名其妙,随后说话也越发客气,“苍前辈您也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给您量了个体温递了个药而已。”

“是、是吗……”

苍看着毫无波澜的枫,慢慢意识到自己似乎认错了昨天照顾自己的人,微微尴尬地坐着等自己的面出锅。刀众间的同事情都近乎凉薄,如果昨天照顾自己的不是还算好处的枫,那到底是谁……他抱着手刚要去回忆,一碗拉面已经“咚”一声被端到面前,端面过来的妖怪动作粗鲁,浓汤也不慎洒了一些出来。

“慢用啊——”鬼火似乎还在因前天的对决生气,看起来气冲冲的。苍没有多理会,刚齐齐掰开一次性筷子,狐火妖怪却又开口喊了他的名字:“喂!苍!”

鬼火指了指自己,大概是因为热才脸红的厉害。他结结巴巴问:“你昨天这样,‘这个’是什么意思?!”

苍更加一头雾水,“哈啊?你在说什么谜语吗?拜托你直说——”

“你这就忘了啊!”怎想鬼火反应更大了。他像是浑身燃了火一样,拔高声音道:“亏我还这么的辛苦……!太过分了……不清不白什么意思啊!苍你记好了!下次对决再一决高下把账算清!”

“哎……下次奉陪到底。说完了吗,我要吃东西了。”苍冷淡回复后,将两边鬓发拢到耳后,脱去手套就开始吃起了拉面。

鬼火像被雷劈了一样木讷,随后又气又抓狂地跑了出去。一旁的枫也着实看愣了,“你惹到他了?”

“嗯,比赛比赢了,他三个月内不能溜出灯影街,言灵为证。”

难怪气成那样。枫顿时了然,虽然还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他却还是事不关己地继续吃拉面。

今天店里人少,镰鼬也暂时结束工作,他揉揉肩膀,忽然问:“哦对了,你们要吃西红柿吗?我送你们几个吧。”

枫意外道:“真是稀奇,你们妖居然也会送我们刀众东西吗。”

镰鼬笑了笑:“嘿嘿,其实是因为前几天供货的妖怪搞错订单,送来好多西红柿,九尾狐让我早点把多余的处理掉,不然这天气放久了烂得很快。”

西红柿啊……苍忽然想到昨天自己闻到的气味正是西红柿。自己回忆里也出现过西红柿,老家的母亲用神水种了两盆西红柿,结出的果实又沙又水,实在美味。

“我们店选的西红柿味道很不错哦,鬼火那家伙很贪这酸甜爽口的果实,昨天还吃了好多呢,出门之前都不忘再啃一个……”

听着镰鼬的讲述,苍的神色倏忽一点点凝重。

——你昨天这样,‘这个’是什么意思?!

和室内一切移动过的痕迹,鬼火的反常过度,还有那个朦胧无尽的梦……昨天迷迷糊糊闻到西红柿的气味就蹭过去了,然后还做了什么?鬼火刚才指的好像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嘴唇……一切断断续续的丝线终于在此刻拧在一起,通向同一个答案。

不该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他的内心没有多余的震撼,反而觉得有些顺理成章——迷迷糊糊的时候做的傻事似乎无意证实了意识最深处情感。

又开始热了起来。苍一声不吭低头吃着一口口面,脑子里却在抽丝剥茧地剖析自己。苍头疼起来:可出了这样突然的事,下次见了面,我该怎么面对他啊。

一旁的枫拿过镰鼬递过来的西红柿,看着旁边忽然提速吃面的苍,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出来的……都怪面汤太烫了。

苍用店内提供的毛巾擦着额上脸上的汗珠,躲闪着同事狐疑的视线。吃完面快速结了账,他拿了西红柿就疾步走出拉面店。

可他刚走出来,转身就看到蹲在门口委屈巴巴缩成一团的鬼火。

鬼火也扭头看向他,苍方寸大乱地后退一步。苍与他四目相对,鬼火一双泪汪汪的茶珀色眼眸之中,赫然印着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他自己。

 

 


—银色海鸥—

「一狼×七川陆久」

 

 

“一狼!一狼你快起——床——”

窗帘“唰”一声被拉来的同时,灿烂的阳光顿时倾泻下来,将半个房间染成耀眼的金色。

红色的蓬蓬脑袋凑过来,拉住一狼的左手手臂摇来晃去。而躺在床上的一狼明明早早就睡醒,却置若罔闻,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睛。

七川陆久推了下眼镜,烦恼地揉了揉早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叉着腰盯着背对着他的一狼,“侧身睡……你小心压到那只打石膏的手哦?起床啦!已经快十点了,一起去海边玩啦!”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理会他。

陆久鼓着脸,却还是耐下心来。他提着门口的小塑料桶,放到床边,躬着腰拿取出里面的两块破贝壳敲了两下,“之前我一个人去赶海,抱歉没和你说一声就出门……你来看看我早上在海边捡的贝壳和小海螺吧?还有小花蟹和小虾,这几个花蛤似乎可以拜托宾馆厨师帮忙处理干净然后炒了吃掉。啊,寄居蟹似乎太小了,是不是等下拿去放生比较好……”

然而床上的狼少年一卷薄毯,又翻了个身继续背对着陆久。

想叫醒装睡的人真的好难啊——虽然那个装睡的人曾经是他自己。七川陆久似乎也有些生气了,“……喂,一狼,你是认真地不想和我说话了是吗?”

听到这句话,一狼终于有了反应,“哈……你也不想想你昨晚说了什么。”

身后的人忽然寂了声。一狼也不再装睡,缓缓起了身,徒手梳着凌乱的头发,转身冷冷凝视着红发的少年。他举起打着石膏的右手,“你看看你昨天白天乘坐大巴时在上面写了什么,再想想你昨晚说了什么。”

严实裹住一狼右手的石膏墙赫然被彩笔画上了两个狼爪印,也不知是谁这么不害臊地在上面写上了“七川陆久最喜欢一狼”——好吧那个人就是陆久自己。又回想到昨晚的不愉快,陆久自己也懊恼不已:话毕竟没任何铺垫突然说出口,也难怪对方反应这么大。

“……昨晚的事情按个暂停键,我们都暂时别想了好吗?”陆久沿床绕到一狼面前,眼中略有歉意与恳求,“我们都已经来到海边了,就好好享受假期好好玩吧。拜托了。”

真是……受不了。

都是因为眼前的少年侦探在像幼犬一样摇尾巴,自己才会败下阵来。闭眼收拾了下一晚上的不爽快心情,一狼起身去拉上窗帘,“我先洗漱换衣服。”

陆久一听,顿时笑容洋溢,“好耶!我来帮你拧干毛巾!”

“不用,这点事我一只手也能做好……你什么时候买的那两件花衬衫?”

“嘿嘿,这两件夏威夷风花衬衫挺好看的对吧!你穿这件红的吧!”

“为什么我要穿红色?那不适合我,不要。”

“欸——可是我想看看你穿鲜艳点的衣服是什么样啊!”

 

 

两人居住的地方距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在一狼倔强换上蓝色花衬衫的期间,陆久已经在宾馆附近的出租店租来了摩托车。

“……我们要不走路去吧。”一狼无不忧心地看着摩托车。

陆久自信满满亮出自己的摩托车驾驶证,“你是不放心我吧?放心啦,虽然我技术没你那么高超,但还是勉强过关的!”说话间,陆久已经将一个头盔套到了一狼头上,自己也稳稳套上了头盔,跨上摩托车,准备要出发。

背着包提着桶的一狼只好坐到他身后,左手稳稳搂住住陆久的腰,吊着纱布的右手挪了挪位置。他还是很忧心地嘱咐了四个字:“速度慢点。”

“知道知道!”倒是一狼圈住他的时候陆久倏地绷紧神经,开始紧张了起来,“以前追查迷题都是你骑车带我,现在轮到我载着你,挺新奇的。”

“真是抱歉啊,我手腕骨折成这样……”

“好,打住,坐稳咯——”

陆久一蹬脚踏杆,摩托车就逐渐摇摇晃晃地行驶起来。离宾馆已经有一小段距离,陆久总算掌握好了平衡,稍微提了一点速度。

“不错。”身后经验老到的骑手给予肯定,陆久便怡然自乐哼唱起最近流行的歌曲。然而才没高兴多久,身后的人声音就严厉起来:“减速!”

唱着《NATSU☆しようぜ!》的轻快歌声一卡,弱弱地继续哼着。真是不经夸啊名侦探。一狼闷闷叹口气,扭头看向公路旁边一片无忧的碧蓝海洋,波光粼粼。

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将摩托车停好,陆久又去租了两个折叠沙滩躺椅。走进沙滩时,海边已经聚了一些玩水拾贝的游客。两人拿着躺椅在沙滩上找寻了一阵,终于找到还算合适的位置。小圆桌边支开躺椅,打开遮阳伞,放下行囊,脱掉凉鞋,陆久就踩着细软白沙走向大海,将早晨捉的小生物统统放生。

气温已经飘上了三十摄氏度,大海碧波荡漾如被海风熨烫,潮风微热缱绻,海鸟自由盘旋在半空。近岸的海水透明,仿佛在海的深处洗滤过才冲来沙滩上。海浪一波波扑打上陆久的脚背,感受到些许凉快,他又往里走了几步,同身旁几个小孩玩起了踩浪和躲浪,很快就潮湿了半身。一狼的手伤让他近三周都与水无缘,虽然很心痒痒,但他只能在沙滩上看着陆久玩水。不过倒也不是无事可做,处理完一堆手机上的信息,安排好下一个待解决迷题的时间,一狼这才将目光移到海面。他左手拿着手机,镜头对准七川陆久就没移开过,一张一张照片全是笑容满满的恋人。

玩水玩得差不多,见一狼依旧孤零零地站在海边,陆久忙小跑过来说要和他一起在较潮湿的这块沙滩上玩沙。嘴上吐槽着“陆久名侦探真是重返三岁半”,一狼却顺从地跟着他放开玩了起来。两人一起用潮湿的细沙埋住双脚,和旁边的一家三口比垒沙雕谁垒得又快又高,甚至边聊案件边在湿软的沙子上画出各种奇怪的图案。直到玩沙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两人才拍拍身上粘到的沙,舒坦躺到躺椅上,遥望海上或游泳或冲浪,做着各式各样运动的人们。

 

兴奋的劲稍微过了些,一狼和陆久才发现早就过了吃午饭的点,下午两三点正是太阳最辣的时候,两人忙躲回遮阳伞下休息。陆久忙从包里拿出两个炒面面包,贴心帮一狼撕开包装,陆久也大口吃起了自己的面包。

“还是好热啊……我去买刨冰吧!一狼想吃什么口味的?”

“夏威夷蓝。”

“毫不犹豫啊……”

“我猜你肯定会选草莓口味。”

“……说不定我会选网上很火的白熊炼奶刨冰哦?”

“你会吗?”一狼笃定地瞟了陆久一眼。

还真不会。自己的助手先生早就把自己看透了……陆久再啃了小口面包,就起身穿鞋走开了,“排队的人可能会很多,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狼点点头,见陆久走远,他打开手机相册删除方才拍糊的照片。起初查看照片点击删除速度还很快,仅仅过了一分钟,一狼手上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他一张一张滑动着手中的照片:这张是玩沙时陆久刚好抬起头拍到的,这张是刚才他脚底一滑摔倒在海边的倒霉样,这张是那家伙出门前神气奕奕推着摩托车时他偷拍的……

成为恋人后,拍照留念变成了两人间为了纪念自然而然会去做的事情。今天拍的每一张照片里陆久都开心地笑着,这样的表情也太好懂了……顺着划到下一张照片时,一狼的神情逐渐暗淡了下来。

这是昨天晚上从宾馆附近的小路散步到一处观望台,他无意间拍下的、面露犹豫和悲伤的七川陆久。而正是那个时候,在观望台看着沉寂的大海时,陆久忽然用迷茫的表情对他说:

——一狼,我们是不是分手比较好?

——我们的关系太过亲密,反而影响工作了。

听到恋人说分手,一狼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后面那句话,一狼感觉自己几乎在咬牙切齿地开口:不要说胡话!

可一狼知道这并不完全胡话。恋人的关系令他们相互依赖难舍难分,也让他们更加了解对方、清楚对方的想法。

陆久担心的才不是影响工作,在亲眼见证上一个案子一狼在捉拿犯人时同犯人一同从五楼摔下时,他真正感受到了恐惧。相比头部着地,刚被拉上救护车就没气了的犯人,正好有电线缓冲,又正好摔倒一辆汽车车顶才滑到地上,只折了一只手的一狼大概真的是得到白狼神的庇佑,这才侥幸捡回一命。

那之后陆久的笑容就少了很多,而这也是一狼第一次主动提出度假的目的。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能散心,反而已经在思考分手的事——实在是让人郁闷又生气,害得他昨晚都烦恼了一晚上……今早的赶海陆久也没喊他去!早晨一狼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身旁没人当时就心一沉,要不是赶紧去看了他的证件都还在,他差点以为陆久是真的……要抛弃他。

心脏如被细细的冰锥扎刺,那恐慌的情绪又叫嚣起来了。其实从起床到现在,哪怕是刚才玩闹的时候,这若隐若现的不安都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狼少年阴着脸死死盯着手机里的人,分手那种事情他根本做不到,可怎么才能把他继续留到自己身边?那个家伙要是再敢说分手的事,咬着他的脖子威胁他?不不,要冷静,理智都去哪了。要理智的数出无数条笨蛋侦探不能没有他的理由,念得他耳朵受不了最后屈服,再不济就把两人的手24小时都拷在一起……虽然手段多多少少有点强硬,可是如果陆久真的铁了心要离开,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狼人少年心烦意乱地删掉了昨晚那张照片,刚想伸手去够桌上剩的一口炒面面包,却伸手摸了个空。他一转头,桌上只剩一点炒面的碎渣,而碎渣旁边站着一只身形健美的海鸥。

海鸥头上有一块黑斑,左脚上带着金属制的脚环,此刻它用黄色的喙啄食着桌上的陆久的那份炒面面包。

“喂!那不是你的食物!”

一狼皱眉一吼,伸手驱赶着贼胆包天的海鸥。海鸥和他眼瞪眼叫着扑棱翅膀,找准时间双脚抓走了剩下的大半个面包,展翅如闪电般飞腾入蓝色天空,成为蓝天的一点银色,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啊——!我的炒面面包!”偏偏陆久此刻抬着两份刨冰回来了,他刚才在不远处就目击了海鸥这十七秒的作案过程。

一狼仓促又懊恼抓抓后脑勺,“抱歉,刚才清理照片没注意到它什么时候飞到桌上的……”

“没事没事,一狼还饿吗,我等会儿再去买点其他吃的就好。”陆久将两份刨冰放到桌上,拿起自己的勺立刻舀了勺一狼的那份,“嘶……好凉!一狼要吃口我的吗?我来喂你?”

“我左手可以动。”一狼也不客气地舀了对方一口草莓刨冰。咽下一大口甜丝丝的冰凉时,他瞥见不远处一对夫妇也怒气冲天对着海鸥喊叫,似乎也是刚被劫走了食物,“这些长了翅膀的窃贼……附近不是有喂他们鸥粮的地方吗,它们怎么敢在人多的沙滩上直接抢啊……”

“因为人类的食物更香嘛,营养好能量高味道香,它们当然就愿意为了美食铤而走险。”陆久看着碧海上空飞翔的海鸥,反倒赞叹了起来,“我倒觉得他们胆子很大,是敢于冒险的勇者呢。”

“名侦探,你刚才可是夸赞了窃贼哦?”

“一狼有个人偏见,海鸥那么可爱,才不是那种危害社会的家伙!”陆久眼睛眯成弯弯两瓣月牙,“海鸥真的是很有勇气的海鸟哦,你看那边的海上,它们连海浪都敢戏耍。我要是有那样的勇气就好了啊……”

我要是有那样的勇气,什么都不怕就好了。陆久凝望那些迎风歌唱的勇敢背影,羡慕地低估着。

“……什么样的勇气?不怕死的勇气?不怕失去一切的勇气?那种东西谁都没有,别想了。”一狼目光和冰块一样冰凉,瞪了陆久一眼,他继而低头舀着刨冰,“原来如此,这才是你提出分手的真正原因。”

“……一天都没结束呢!非要在这个时候提吗?”陆久不满地皱着眉,表情也沮丧起来,露出又被对方看穿后的失落模样。

一狼淡淡说着:“非得现在。我怕再晚一点你就真要和我分手了。”

“……果然还在生气啊。”陆久歉意地对他笑了笑,然后盯着眼前的刨冰,垂眸看着红色的糖浆一点点浸染到玻璃碗底,“我就是很怕啊,过于自信的决断让你去制服犯人,却亲眼看你掉下去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如果就失去你,那会是我一生的梦魇。

“我是真的很怕失去一狼,所以才想……如果分手会不会比较好,只做普通同事普通朋友,依旧能陪伴彼此身边;如果分手会不会比较好,不会因为彼此某天忽然离开悲伤一辈子;如果分手会不会比较好,这让就不会成为彼此软肋,说不定能更好保护对方……

“我从来没有面对将要失去谁的这种勇气,所以才这么想,一狼要好好活着才行,其他都不重要——”

“七川陆久!”

一狼又好气又无奈,最终还是深吸几口气,起身伸出左手轻捧住陆久的脸庞,迫使对方直视他,一狼缓缓说着:

“我们的工作避不开危险,就算要避开危险,你能拍着胸脯保证再也不做侦探吗?再也不去解决谜题?做得到吗?做不到的……我了解你。而我正是将这一切全部考虑清楚,才和你表白的。我可是充分了解这一切以后,仍然铁了心要和你在一起。所以听到你居然主动说分手,我是真的很生气,以为你居然有想要抛弃我的念头……完全不打算和我解释,居然还拿工作当借口搪塞我,也太让人难过了吧……”

尽管一狼微微扭过头,陆久也没能看漏对方湿润眼底一闪而过的光点,而且,扶着他脸颊的这只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了。陆久顿时有些慌乱,双手紧紧抓住一狼的手说:“对不起!对不起一狼!我不该没想清楚就对你说分手的!我一点都不想离开的,我,我想通了!死都不会离开一狼的——!”

“给我好好活着,不准死!”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才是!”

见恋人终于气消了,陆久也安下心来,他看着桌子上的两份刨冰,突然叫了起来:“啊——!不好,刨冰要化了!”

一狼见状,也不再想之前的话题,任心烦意乱随暑气一起蒸腾消散。他坐下来吃了两口,“这么热的天,化成糖水也正常吧,反正也没差……”

“你说什么?!刨冰就是刨冰,化成水那还有灵魂吗?快吃快吃——呜呜(牙痛)!”

“你倒是量力而行啊!塞满一嘴巴牙当然受不了啊!”

 

 

下午的愉快时光转瞬即逝。夕阳西斜,晚霞烧红了整片天,金光橘红的另一半还是蔚蓝。吃过晚饭,陆久又到沙滩边上踩了踩潮,一狼也稍微靠近了海一些,晶莹的浪花袭来冲没双脚,又悻悻地退去,留下凉意和微微酥痒。

他举起手中的手机,镜头朝向七川陆久,轻轻喊出了他的名字。恋人即刻转过身来,咧嘴对他笑着。橘红的光像是化妆笔一般,在他夕阳下更显通红的脸颊上涂下金粉,将少年的笑容晕得更加动人。快门一摁下,他收获了这个夏季里陆久最璀璨的笑容。

海滩即使到了夜晚也不会安宁,篝火狂欢吸引了不少游客的注意力,沿海的灯光也被接连打开,椰林下的啤酒杯砰砰相碰,歌舞狂欢从白天到夜晚未曾停歇。

“还想去哪里呢?”

“随便走走吧。”

于是他们提着鞋赤脚沿着海边漫步,天色渐晚,阳光消散后只剩一片葡萄紫晚霞。微醺的晚风吹乱了头发,留下的一串串脚印很快被潮水推平。见到卖椰汁的小铺,陆久又兴冲冲抱了一个插着两根吸管的椰子过来。两人喝着椰汁,继续毫无目的的踱步走着,不知不觉又到一块几乎没几个人的地方。这里岩石成群,不少海鸟正在此栖息。

见这些海鸟似乎不怕人,他们便走的更近。借着灯光,一狼低头看到某块岩石上的炒面残渣,忽然有预感:白天偷吃他面包的那家伙会就在这里。

“陆久侦探,今晚说不定能破白天的面包失窃案……就是它。”狼少年锐利的眼光四处张望,终于看到斜前方一块岩石上,偷面包的家伙正在和另一只海鸥亲密地相互摩颈。一狼于是又轻手轻脚走近一些,两只海鸥立刻跳起来往后躲了躲,扑棱几下翅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拿走那么大个面包,是为了和它的配偶一起吃啊。”

“你怎么确认是这只海鸥的?”陆久好奇的跟上去,探头看着一狼所指的海鸥。

“它头上的黑斑,还有它的脚环。看,我就记得它的金属脚环上刻着‘FA–0417’,正巧证明了它是鸟类保护部门定位跟踪的对象。”

“只一眼就记住了,不愧是我的助手一狼!”陆久顿了顿,“那一狼想怎么惩罚‘犯人’呢?”

我能拿保护级动物怎么办?一狼只是笑着单手叉腰叹口气,“……我们的工作只是解决迷题,惩罚它不是我的事……就算没人惩罚,它迟早也会倒霉。”

“虽然我很讨厌这些长翅膀的窃贼,但是有一点,我和它们是一样的。”

一狼定定看向身旁的陆久,盯得对方不好意思,他坦然笑了起来,“狼和海鸥一样,一生只认一个伴侣。陆久,既然我喜欢上了你,就会用一生去陪伴你,你可不要抛下我。”

“又、又这么突然地说了不得了的话!”陆久的脸在路灯下衬得红彤彤的,他两指捏住眼镜镜腿,利索取下眼镜,红玛瑙般的眼眸明明看过太多世故,却依旧如初见那样明亮动人。陆久主动上前,和狼人少年交换了一个轻且绵长的亲吻。

“以这个吻发誓,我不会抛下你的!”陆久郑重承诺。

这样最好。一狼刚想说回去吧,陆久戴上眼镜,忽然又露出一副纠结后的表情,他两手食指不停地对着戳啊戳,“一狼,我还是向你坦白吧!其实,我早就想通了。”

“…………哈啊?”

“就、就是白天我一个人先去赶海时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遥望这平静的海面和壮阔的日出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我是没法离开一狼的,所以那时就决定要留在你身边。大海真是好宽广好愈疗啊……”

“……”

“我本来早就想为昨晚那番话道歉了,但是回来后发现一狼……一狼赖床烦恼的样子实在是好可爱,太有趣了!从没见过觉得太新奇了所以就想把道歉拖延一下……你,你怎么一副要咬断我脖子的表情?”

方才的夏夜浪漫被陆久一通不合时机的坦白搅成稀碎。狼少年此刻真是动了要拿左手上的椰子砸人的怒火,他额头青筋暴起,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说:“七川侦探,您可真是误会了。我怎么会想咬断您的脖子呢?”

陆久听着对方客气生分的话更后悔了,“对,对不起!一狼我知道错了!欸?等等我!”

“……”

“不、不要不理我啊?对不起!我回去给你做小兔饭团你消消气行吗?一狼?一狼!”

“……哼……”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一狼——”

“还敢有下次?!”

“没有没有!我发誓永远不会有下次!”陆久见恋人面色缓和,伸出四个手指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

“哎……你啊……”

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而狼少年望着乐不可支的少年侦探,简直快要哭笑不得。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会无数次在伴侣这里栽跟头的未来。

 

 




—荷池芳菲—

「Kabane×Kuon」

 

地下世界原本就有一个蓄水的水塘。

从前業都的居民们转到地下生活时,为了方便饮用取水,大家就顺着原本存在的不大不小的水坑,挖了一个蓄水用的水塘。然而到了第一百年时,地下只剩下伶仃三人继续生活,人那么少,水塘显得没那么必要,一两个月后也就荒废掉了。

天子事件后第二年,Konoe忽然说要重新修缮水塘,他希望用那个水塘来养鱼。Konoe灿烂笑着说:“本来我们在地下也没什么事,种种田养养鱼多做点事也好啊,以后把水塘的鱼养肥了,我来做鱼汤鱼丸子烤鱼给你们吃。”

Kabane和Kuon自然是同意的。地下生活清闲,三人一起重新开始修缮好这水塘。Konoe去地上弄了些鱼苗和小龟小蟹,没几天就把这个破旧水塘变成了漂亮的池塘。Kuon注意到池塘的荷花和地上的花开得一样长久,想必Konoe早就想种种花养养鱼了,因此早就悄悄研究了如何改良花种,让他们在地下也能长久生存。

阴阴沉沉的地下世界,因这荷塘一隅生态而多了点活力。

地下世界素来冬暖夏凉,这里没有炎炎似火的太阳炙烤农作物,气温没有地上那么湿热,倒像是一个天然的地下冰室。前两年夏天Arme和Qual到访时,一边喘着气擦着汗水,一边直夸这里简直是夏日的避暑天堂。

在艳阳高照的夏天,Kuon尤其喜欢这个池塘。Kabane会带着鱼竿和桶来池塘钓鱼,而他也会跟在后面。即便每一次都没有邀请,只要看到Kabane出门前提起了水桶,Kuon就会立刻停下手上的事(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做),与他一同出门。

“我来帮你拎吧。”

这次也一样,他这么说着已经不由分说拿过Kabane手中的铁提桶,而Kabane也只是从容点点头,露出一个称得上笑容的表情。五年前历经Arme天子事件后虽然话还是那么少,不过能有交流已经很满足了。Kuon与他并肩走着,一盏凉茶的时间终于到了荷塘旁。

Kuon脱了鞋,将裤腿卷过膝盖,坐在湖边后将双腿浸入冰凉的池水。Kabane则是盘腿坐在他身边,两人揉了一团饵食上钩,倏地甩杆,平滑的湖面泛起两晕涟漪,浮漂沉浮挣扎了一小会儿,就静静立在湖面。将鱼竿保持一个较高角度后,只剩静等鱼来。

红粉色盛开的荷花亭亭玉立,花影之下荷叶田田,只剩一朵赤红的莲花尚未完全舒展开花瓣,小小青蛙懒洋洋扑在荷叶上,察觉到有动静又噗一下跳入池塘。池水还算清澈,映得足部白皙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偶尔会有路过的小鱼小龟蹭过Kuon的脚底,痒酥酥的,倒也觉得好玩。

垂钓实在是很耗费时间与耐心的事。

千百年前的Kuon并不喜欢钓鱼,等鱼上钩不如用渔网捞实在,而且比起垂钓,他更喜欢坐在恋人身旁看他钓鱼,或是手捧一本书就靠在他旁边,钓鱼结束时,他差不多也已经看完一本书了。

而他现在享受这样的时刻。Kuon不怕时间流逝,不是因为如今的不死之身不畏惧时间流走……时间依旧在两人身边如旋律流淌,而就这样静静坐在Kabane身边等鱼上钩,实在是很安宁美好的事情。

他们无声陪伴彼此。Kuon半垂着眼,小心翼翼靠到Kabane的臂膀上。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却又配合地往他这边倾了一点身。Kuon微微抿唇,阖上眼帘,双腿在池水里轻微前后摆动。

这池里的鱼大概也是学聪明了,没有前几次上钩的多。不过三条也够他们吃了——反正钓多了也得放回去。Kabane开始起身收拾鱼竿鱼饵,Kuon刚往后挪一点,忽然吃痛轻喊了一声,快速将右脚抽出池塘。

“……怎么了?”Kabane偏过头问。

Kuon只是眯眼咧嘴笑笑。大概是刚才划水吵到了水中的小生物,一只灰溜溜的河蟹狠狠夹住了Kuon的小脚趾。Kuon轻叹口气,忍痛狠狠一拔下河蟹的钳子,脚趾也即刻渗出鲜血,一点点融入褐色的泥土里。

而毕竟是不死之身,被夹伤的地方很快不在渗血,伤口很快消失。Kuon想着要把河蟹丢回池塘,刚举手要扔出它,却被Kabane一把夺过来。他把河蟹狠狠砸进铁桶,河蟹溅起了小水花,咕噜噜沉到桶底。

“……要不放了吧?”

“不,把它一起煮鱼汤。”Kabane冷冷说完,提起桶走到前面。

“……”可怜的小河蟹。

Kuon心想你这会儿怎么霸道起来了,却又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立刻拉下裤腿穿好鞋,紧紧跟在他身后。

 

 

“……哦哦!Arme干得不错啊!”

“………Qual你不行,要这样‘啪、撒、咚咚咚’的!”

“呃,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远远地听到熟悉的声音,Kuon放快了脚步。Kabane远远看着田地里的人影,已经猜出是谁来访。

扛着锄头在田地的耕地帮忙湖绿发色青年看向他们,冲他们兴奋地招手,“Kuon——!Kabane——!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Arme。”Kuon逐渐走近,忽然有些发愣:Arme变了。

准确的说,是他的外形发生了变化:头发修得更短了一点,皮肤似乎是被晒黑了些,身高比一年前见面又长了一点,从前羸弱不堪的他,身体如今变得更坚实了,而他内心依旧善良。Qual也变了,虽然五年里对话的次数不多,可是他的目光变得更为柔和平静,不再如从前带有锐利。

也对,毕竟五个年头过去了,正常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变化——除了他们三个被死亡抛弃的人一成不变。

他悄悄看了眼身旁的Kabane还有Konoe,虽然两人对方脸上没什么变化,可是他们对眼前改变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意识到他们两人发生改变的那一刻,从前看着别人时间流逝,他们却时间永远停滞的那种痛苦又将席卷重来。他们已经习惯对命运的轨迹逆来顺受。

 

 

Arme和Qual这次前来拜访还带来了两大个西瓜。

对于地下生活的三人而言,只要有保证不会饿肚子的粮就够了,有这样的水果倒实在是很新鲜。不辞千里风尘仆仆地带来这么两个新鲜大西瓜,是真的非常感谢。

Arme笑盈盈说∶“地上渐渐平定下来,各种各样的水果也变得很常见了,想着你们大概也很难得吃上几次,就买了两个过来。”

遗憾的是,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完整的西瓜了。兴高采烈抱着西瓜前来避暑圣地拜访的两人刚想着要把西瓜放进附近清冷的河流中冰一冰,没想到流水挺急。Arme没拿稳手中的西瓜,那翠球便顺着流水飘飘荡荡的溜了,最后撞到河边突露的岩石,撞了个稀碎才肯停下。

前去追的Qual只能遗憾地拿着小半个还算干净的西瓜回来。Konoe拍着Arme的肩膀安慰,虽然这小半块瓜多半都是河水,但是好歹能分给地下世界的其他躲藏着的小动物。

幸存的西瓜依旧被放在冰凉的河流中,只不过重重石块将它围得严严实实,简直就像被保护过度了一样。

五人享用着Konoe做的凉茶和莲子汤。莲子是去年Konoe从池塘收获的,或许是因为特别研究改良过的原因,即使去除了苦涩的莲子芯,莲子还是会带有轻微苦味,可莲子汤确确实实是这地下解暑祛湿的美味。

既然来了客人,那这三小条鱼当然是不够吃的。Kabane刚说要再去捕几条鱼,Arme就兴奋的说也想去荷塘边钓鱼,就拉着Qual一同前去。Kuon看了Kabane一眼,见对方摇摇头,就带着Arme和Qual一同前往池塘。

Kabane就来厨房帮Konoe打下手。这几年他也开始来厨房帮忙做菜,当他利落给鱼去鳞片时,看了看桶底,“Konoe,那只螃蟹呢?”

烧柴火的Konoe转头道:“哦——您说那只小螃蟹啊,Kuon桑说他太小太可怜了,就……悄悄拿去放生了。”

“……是吗。”放生啊,那倒确实是心软善良的他会做的事。

“……Kabane大人?您……”您心情似乎不错?

“火好了吗?”

“哦哦,马上!”

主厨Konoe好久没做一桌子菜,今天也是铆足了劲大显身手,一顿全鱼宴菜肴全部上桌时已经到了晚上。

奶白色鱼汤鲜美香醇,烤鱼外酥里嫩,蒸煮的鱼片肉质细嫩爽滑。几人都对Konoe的厨艺赞不绝口,Konoe和Qual都倒了一杯自酿酒,一听夸奖Konoe更高兴,吹起了千百年前自己是如何从炸厨房开始,逐渐升级成现在什么菜都能做出来的地下世界第一厨子的故事。

他喝酒更加上头,开始吹起了以前的業都,飘扬的旗和洁白美丽的国花,还有热情而坚强的人民……Konoe酡红着脸又喝进去一口酒,似乎正借着这股酒劲不吐不快。Arum和半醉的Qual充满好奇的听着他侃侃而谈。Kuon悄悄撇头看向Kabane,见他只是静静听着,垂着眼毫无波澜,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呀——那个时候的Kuon桑真是好喜欢闷在书房啊,净看些深奥难懂的书,我们看着他那样都有些担心他闷在房间闷坏了,要不是Kabane大人强拉着他出门,他恐怕真的会变成书呆子——”

“因为我喜欢。就像酒之于Konoe一样。”Kuon指了指快要空掉的酒瓶。

“哪有!我只是今天太高兴了才拿点尝尝!”

“那你们那时平常都去哪些地方啊?”Arme听着来兴趣,紧接着问道。

“嗯……平常Kabane大人很忙,有空就拉着他去外头逛逛街或者去野外钓钓鱼什么的,结果Kuon桑到哪里都带着书啊……啊,偶尔去城南占星台一起看看满天的星星,最远的一次是去了業都附近一个小邻国看花火大会——”

“听起来好有意思!啊,要不我们过一阵子也一起去外面逛逛吧——”

“不必了。”

Arme的话语被冷冷截断。Kuon一愣,循声看向Kabane,他只是依旧垂着眼叹气:“现在这样就好。”

“什么现在这样就好?”Arme不解地问。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我们不适合与地上接触。继续在地下生活,保持被遗忘就好。”

“我们可没法遗忘你们,对吧Qual——”Arme扭头一看身旁,不胜酒力的Qual已经醉倒趴在桌上,刚才还在把酒言欢的Konoe也已经瘫在桌上,不知道在嘀嘀咕咕梦呓些什么。

西瓜都还没吃呢,怎么就睡过去了啊!Arme叹口气,又扭头对Kabane说道:“一起出去看看吧!Kabane,这五年里Nerve教会在不停地连连败退,REBELLION已经快取得一切的胜利了。战争已经快结束了!而且地上的一切都在好起来,你不想亲眼去看看大家一起创造的新世界吗?

“而、而且,Konoe说的花火大会,现在也有哦!我和Qual来之前正好听说了!Kuon和Konoe也很想去远些的地方走走吧?说不定……说不定!更远些的地方能找到解开我身上诅咒的办法,让你们恢复正常的方法就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这才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吗?”Kabane神色凌冽起来,“因为想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所以需要我们同行帮忙,直接这么说不就——”

Kuon忙打断:“Kabane!”

“……”Arme有些红了眼眶,他低哑着声音:“不是的。我只是……真的希望能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去旅行,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Kabane楞楞看了看Arme,有些局促地别过脑袋,兜帽投下的阴影掩住了他的眼神。他起身捞起醉得一塌糊涂的Konoe,“……抱歉。我先送他回他房间。”

“……嗯。”Kuon点点头,看着Kabane带着Konoe走回桥上的木屋。

Kuon叹口气,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道:“抱歉啊,Arme,我们知道你是一番好意。Kabane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Arme摇摇头,立刻收拾了情绪,“我知道。不行,不能难过……负面情绪会让你们都受伤……”这么说着,他的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翠瓜,而后失落地叹口气:“西瓜,也没能一起吃……”

 

 

把醉糊涂的Konoe安顿好,Kabane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对着这略显空旷的房间沉沉叹了口气。

Kabane一直知道,Konoe很少有这样放肆的时刻。无论是千百年前还认真较劲的那个年轻大臣,还是千百年里一直扮演他和Kuon之间的乐观调和者,Konoe都不会轻易沾酒。这慢慢千年里,也就只有几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才会在自己的房间悄悄小酌几杯。

酒是个过量就会解除一切调制的坏东西。刚才把Konoe拖回他房间的床上的时候,Konoe还是在小声低喃着三人一同度过的过往。Kabane忽地想起很早以前的某次,他悄悄推开Konoe房门,看到他借酒消愁对着手里的剑喃喃自语。那时Kabane强忍着心头的阵痛回到房间:唯独对Konoe,只是那解咒一刻就夺走了他属于正常人的人生,他和Kuon是无论怎么道歉都无法弥补他。

他拽下兜帽拖去外衣,拿着更换的衣物去冲洗了下身体重新回到房间时,Kabane的床边已经坐着个人。

Kuon依旧笑着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大瓣西瓜,“我来送这个给你。”

“……嗯。谢谢。”Kabane合上房门,走到Kuon身边坐下。

“Kabane。”Kuon静静看着他,“我们谈谈。”

上次Kuon对着他这么平静地说“我们谈谈”,正是五年前送Libel离开这里的时候。Kuon鼓起勇气,向他说明了一切他的想法。那大概是他们烛灯燃尽也在黑暗中交流,沟通得最多的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Kuon才久违地在他身旁安稳睡过去,他也终于决心去帮助Arme他们。

“你想说什么?”这次是他先开了口。

“Kabane在有意疏远Arme和Qual,我知道的。”

“……”

“Kabane在顾虑的事情我大概知道。”Kuon顿了顿,“不止Kabane,Konoe也注意到了吧,他们发生了改变……虽然是隔了一年突然才感觉到,不过,就像茧内将要变为蝴蝶的蛹一样,他们的改变一直存在的。只是从前那段时间我们和他们常见面,很难注意到他们细微的变化,直到时隔短短一年,我们终于发现。

“而他们会随着时间改变,我们不会。我们已经脱离了时间的桎梏永远年轻,和普通人走在不同的生命轨迹上,沦落为他们的时间观测者,几十年后我们只能无奈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这种事情,几百年前就经历过太多次了。所以你觉得,还是与Arme他们……与外界保持距离最好。

“时间不会成为我们的桎梏,可是回忆会的。每当回想起一个逝去的人,我们的回忆都会越发沉重。和普通人创造这么多的连结与回忆,一旦别离只会让以后的我们更加痛苦寂寞……你深知这一点,认为如果我们一起到更多地方去的话,将来哪天说不定会后悔这些增加的相遇与连结。你是这么想的吧。”

“……Konoe他,醉成那样都还在喃喃讲着業都的庆典和業都的人们,还有他的父亲母亲……”Kabane喉头一哽,只能咧出一个难看的笑,“看来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想说太多,却又忌讳在我面前说这些……可就是这样永远活在回忆里,才会疲惫而痛苦。”

想来过去与Kuon冷战的那几百年,Kuon也是这么的痛苦,一面无声地对自己保持笑容,一面永远怀念那个过去的英雄……“过去那些年你也很痛苦吧,对不起……对不起,Kuon——”

“不是这样的!Kabane……我不痛苦的!回忆不全是让我们疲惫痛苦的。Konoe今天超开心把从前業都的事说出来,那副表情明明很幸福啊……Konoe只是为了Arme他们也了解業都,想让更多人也记住業都而已。他只是不想连我们都记不清,不想故乡也和我们一样被遗忘,永远被埋没在回忆里。”

Kuon犹豫了一瞬,还是坚定握住了Kabane的手:“Kabane想得很深,也很温柔的为我们考虑……可是我们始终是拥有喜怒哀惧的人类,悲伤痛苦当然不可避免。但就算那样,我们的心可一点都不脆弱。”

Kuon微微一笑道:“出去逛逛的话——诅咒什么的暂且不提,其实,最近我也偶尔会想和你们出去走走。”

“……以前Konoe去地面采购采集偶尔也会说要带你出去,为什么那时不去呢?”

“因为我一直想三人一起去。我们的命运彼此交缠,如果不是我们都这样想,那就没有意义……Kabane呢,想一起去四处走走吗。”

“……我再考虑考虑。”

像是看到希望一样,玛瑙红的眼睛溢出笑意,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睛更加明亮。Kuon决定趁着这股劲继续说出来:“‘人活着才不是单纯的呼吸,也不是单纯的就这么看看书。’当初把我拉出书房,陪我游走業都的大街小巷的时候,你是这么说的。”

对方震惊地望着他,眼神甚至有点慌乱。Kuon覆住Kabane手背的双手很凉,他的手一阵阵细微地颤抖,却坦坦荡荡直视着他的眼睛,“‘人如树,行遍春夏秋冬’……这是你把我带出那个白色牢笼时一字一句对我说的。Kabane,我能请求你吗?四季也好烟火也好,都再带我去看看吧。”

这次我一定会万分,万分的珍惜,尽管那个一同行遍春夏秋冬的愿望从没有实现过。如果现在这样请求你,你还会和我一起许诺吗。

黑发男人沉沉叹了口气,神色渐渐浮现出些许动容的笑,“你这分明就是想一晚上就想说服我。”

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Kuon笑盈盈说:“嗯。Kabane愿意带我们一起去四处旅行吗?”

“我会陪你去。”

“……太好了。”Kuon拿起那瓣通红的西瓜递给他,“明天得先和Arme道个歉才行,还要好好谢谢他呢。”

“我知道。”Kabane将一瓣西瓜掰成两份,递了一份给Kuon。Kuon欣然接受,西瓜凉爽清香,一口咬下去,甜美多汁的果肉立刻渗出汁水,几乎流了一下巴。

Kabane倒是很快解决了他的那份,见Kuon吃得狼狈,他起身去取手帕,力道很轻地给他擦掉下巴上的西瓜汁。

Kuon有些恍然,他看到Kabane的手帕忽然掉到了地上,而他略冰凉的左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大拇指轻柔地,慢慢地勾勒他的唇边。

“Kabane……?”他有些疑惑,这样的氛围忽然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后续请移步大眼仔直接搜(土下座。。。】

 

 

 

—SODA—

「和泉一织×七濑陆」

 

 

当七濑陆跟着经纪人从东京乘电车到镰仓时,天空正飘着濛濛细雨,太阳被云层隐去,天气也凉快了不少。“气象预报上说镰仓前阵子都是暴雨呢,昨天的雨小了很多,大概今天下午就能放晴。”经纪人小鸟游纺这么告诉他。

两人伪装的严严实实,刚下电车就马不停蹄向预定的酒店走去。刚进到双人间放下行李后,纺就说要去接正在镰仓摄影棚拍摄香水CM的一织。陆这才发现,原来房间早就放着一织的行李了。想想自己上午没有什么行程,而MV下午才拍摄,还有好长一段休息时间。陆转身叫住了刚要离开的纺:“经纪人,我也想去!我和你一起去接一织!”

“那……好吧!陆桑也去的话,我们先去买些慰问品吧。我来报销就行。”纺微笑道。

两人提着蜂蜜蛋糕和饮品抵达拍摄现场时,一织的摄影仍然在继续。当陆摘下伪装用的眼镜、口罩和鸭舌帽,现场顿时热闹起来。小鸟游纺忙把慰问蛋糕放到桌上,陆一面把盒子一个个打开,一面笑嘻嘻对Staff们说着“各位辛苦了,多谢关照IDOLiSH7”之类的客套寒暄。

纺忙接过陆手上忙碌的事情,压低了声音悄悄说着:“陆桑,听说一织桑的CM拍摄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正在拍摄海报,您想见他的话往左边那道门的布景现场走。”

心里的小九九被经纪人彻底看穿了啊。

他当然很想见一织,从自己的生日宴会后算起,两人已经有三四天没能说上什么话。这阵子他们的工作忙又正好错开,回到宿舍就赶紧去洗澡然后倒头大睡,都没有什么足够的两人相处时间。陆又寒暄几句话,就在staff的代领下来到了一织的拍摄场地。

由于外头前阵子一直下雨不方便出去拍摄,staff们就在室内布置了海边的场景。陆和staff们一起站在电脑后面,远远看着里头的拍摄。

和泉一织要代言的是一个知名品牌新推出的系列香水,之前六弥凪和逢坂壮五也代言过这个系列香水,一织还去找他们提前做了做功课取了点经。一织代言的香水名为“茉莉海风”,是这系列男香中相对清新的一款,适合夏季使用。据调香师介绍,这款香有着绿叶的舒爽辛意,橙花与茉莉的清甜水润,余韵则给人以木质香的清朗和海风的清澈凉爽。

而模特的选人是按这款香水的调香师要求挑选的的,CM导演和调香师一番商量,最后选出了和泉一织来代言。导演的理由是一织身上兼具青涩又成熟的海蓝温柔感。

和泉一织正坐在那片白沙上,似乎是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他已经大半身潮湿。额前的刘海被齐齐梳到一边,湿哒哒的低落水珠。他的唇向来比较薄,大概是听了化妆师的建议上了些淡色口红,嘴唇才这么红润。身上解开上面两个扣子的白衬衫衣领还算板正,湿衬衣堪堪贴在身体上隐隐可见肌肤颜色。黑色西裤也显得湿重,白皙的双脚浸在水中隐约能看到脚背的青筋。一织另一只手抱着一束橙花和茉莉搭配的纯白花束,花束中间正放着他代言的那款香水。

“一织君,麻烦往这边看!”

于是和泉一织微微转头,看着斜上方的摄像机,镜头里,他鸽灰色眼眸中晨星闪耀,睫毛轻颤,如浸透晨露的鸦黑羽毛。他伸手将潮湿的鬓发收到耳后,露出精致无暇的侧脸,继而对着镜头找好角度,渐渐露出一抹浅浅的,温和的笑容。而电脑那边的七濑陆将这一切看得仔细,心里像光彩流溢的泡泡被连续戳破,心脏居然又在为一织的笑容阵阵悸动——他的对象实在是好帅气。

“OK!这个表情很好!”摄影师满意得快跳起来,“好!再换个地方拍一张就可以收工了!”

“好帅……”七濑陆忍不住小声感叹,意识到自己说出口,又匆忙补了一句,“啊,这家伙和我斗嘴的时候可没那么帅!”

“我猜如果是和泉君听到了,肯定会说:‘毕竟是冒失七濑君啊!’”

“哇——!语气好像!拜托不要学他损我啦!”

“七濑桑与和泉桑关系真好啊……和泉桑穿白衬衫真是干净清爽又性感,确实好帅!难怪摄影师说多余的衣服都不用。”电脑前的摄影助理又调出前面一张,图片里的一织合眼躺在沙滩上,潮水卷着橙花和茉莉打湿他半身,陆忍不住多看几眼,乍一看还以为他是童话中刚被美人鱼救上岸还在昏迷的王子殿下。

最后一张是一织坐在椅子上,抬头试图去接住天空如碎星洒落的橙花和茉莉的构图。拍摄非常顺利,一织和各位staff道谢后松了口气,庆幸终于能从水池走出来了。

刚走出水池,经纪人纺立刻递给他毛巾和毯子,一织道了声谢裹起毛毯擦拭头发,面前又递来一瓶水,“给你!”

抬眼就是感觉好久没见的恋人,一织含笑接过水瓶说了谢谢,抿开瓶盖喝了一口。陆开心的眯起眼睛,“一织今天好性感,刚才在旁边看——”

“打住!并不想被您夸奖性感。”虽然很高兴,但被这么一脸灿烂笑着的纯洁的您夸性感,真是超难为情。一织忍不住伸手掩嘴。

“什么啊,夸都不让夸了!”陆刚想走近些拿下他的手看他害羞模样,一织却推开了小半步,声音也不自觉警惕,“不行,您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陆愣怔着,立刻变得像耸拉耳朵失落的家宠。一织看出他误解,忙小声解释,“不是您理解的意思,是因为我身上有香水味。之前调香师让我感受一下香水效果,就往我身上喷了些,顺便送我了瓶小样……您和我保持一段距离就好。”

原来是担心他的病发作啊。陆又扬起笑容,恢复元气乖乖点头,待一织换好衣服,他们和纺又向现场正在吃蜂蜜蛋糕的一众staff感谢道别,这才乘车回到酒店。

 

在一织洗澡的这段期间,陆则坐在床上看着电视节目。电视里正在播放着ZOOL成员共同出演的电视剧《BLAST》,陆有在零碎的时间里断断续续看过一点他们的电视剧,但是只模糊的知道大概情节。正到榊集和榊招即将相认的情节时故事戛然而止,画面一转就插入了广告。

似乎每部电视剧都喜欢在精彩瞬间插入广告。陆被吊着胃口只能默默等待。十前辈代言的啤酒CM刚结束就是百前辈代言的桃子汁CM,桃子汁CM刚结束,接着就是一个汽水的CM。夏天真是各类酒水饮料互相大打出手的季节。

陆刚觉得无聊,正转过身喝水,附近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是越来越不懂您了。到底要怎样您才能对我笑一笑啊?”

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忙把含着的水咕咚咽下,瞪大眼睛扭过脑袋,这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正是一织,而一织就出现在电视里,还穿着清凉的短袖夏装。陆又看了看内容,总算想起这是一织一个月前向自己提过的汽水广告,前几天这个CM播出时,大和哥还咧嘴笑着问他看了没有——陆那天忙着去洗澡,洗完澡转身就忘了。

BGM里吉他声声爽朗明快,只见电视里的一织无奈跟在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身后,在炎炎酷暑里,无论一织是陪她去水族馆,带她去游乐园还是骑摩托去兜风,女孩一直都气鼓鼓的嘟着嘴。当电视里的一织无计可施,口干舌燥地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波子汽水时,女孩终于重新露出笑容,喊着:“就是它!你果然懂我!”

想要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这么折腾一织干嘛!陆没好气地腹诽完,接着又看到电视里的少年露出灿烂笑容,他主动抱住撒娇的女孩,牵着女孩的手陪她坐在沙滩上看烟火晚会。在烟火见证下,他们相互凝望,两人的脸越来越近,渐渐靠拢……而正在此时,场景拉远到他们身后,波子汽水的瓶身挡住了之后理所当然的亲吻,广告词在此刻出现了:想要懂她,那就买给她热带水果味汽水吧!

陆目瞪口呆,后知后觉慌乱喊出来:“欸?!一织不可以!一织啊啊啊——!”

“七濑桑?!”浴室的门“砰”一下猛拉开,一织草率披上浴袍就跑了出来,抓住把脸埋在抱枕里的陆的肩膀问:“您怎么了?!发作了吗!”

红色的绒绒脑袋摇了摇,一织稍微松了口气,又伸手要抽去陆的抱枕:“您不要把脸贴在抱枕上啊,万一吸入了灰尘怎么办?”

陆于是泪眼婆娑抬起脑袋,抓住他的前襟质问:“一织你没和那个女生接吻过吧?”

“哈啊?”

陆指向电视,眼睛直直盯着一织,可电视里早就继续开始放刚才的电视剧了。“就是那个女生啊!你没有吧?你还是最喜欢我的对吧?!”

当然是最喜欢您,可是这么突然我怎么说得出口啊!和泉一织红着耳根看向电视,“等等,这段哪出现女生了?您又看到幽灵小姐了吗?”

“你怎么在扯幽灵!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你不喜欢我了是吗?一织你个负心汉!”

“哈啊?!我为什么要被您这么骂、等等!七濑桑!”

一织遭到这番指控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一把扯住要跑出房间的陆,“您到底再说什么?!拜托您冷静下来和我说啊!电视里有什么吗?”

“你和那个女孩去水族馆,去游乐场,还一起兜风一起看烟花!最后都亲吻上了!你说呢!!!”陆揉揉眼睛擦掉眼泪,直直盯着一织。

和泉一织终于弄清楚情况,他重重叹气,拉着陆坐下,耐心道:“我明白您在说什么了。七濑桑,那只是一个广告!那些场景是演给别人看为了推销产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和别人亲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对哦,是广告需要。对、对不起,一织!我看到你要和别的女孩子亲上,就太在意了……”

“哎……您原来这么信不过我啊?”

“毕竟……广告里和你在一起的是女孩子欸!还是那么可爱又会撒娇的类型……我对自己瞬间就没信心了。”

一织却看着恋人,没忍住笑容说:“您也很会撒娇啊,您可是我们组合里最会撒娇的大魔王。”

“所以,一织的意思是,觉得我很可爱?!”

“……说不觉得您可爱,那就是骗人的了。”

“嘿嘿……”陆为一织此刻的坦诚欢喜。他主动抱了过去,一织也展开手紧紧圈住恋人。陆狠狠贴到恋人身上,鼻尖萦绕上极浅的茉莉香,和着的那一点木质品的香像被海水冲刷上岸的木板散发的味道,潮风舒朗。

这是独属于一织的气味,只有自己才闻得到。这么一想陆又开心了不少,往恋人怀里蹭来蹭去。您是小孩子吗?一织无奈又好笑地吻了吻他额头。

“等下!我去拿毛巾帮你擦干头发!”注意到一织的头发依旧在湿漉漉地滴水,陆忙跑去拿毛巾帮一织擦掉头上的水,有那么一瞬间,陆还以为自己是在给刚洗完澡的黑猫擦水。

“不过,稍微有些开始担心之后的工作了。”和泉一织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口:“这还只是一个没有接吻的CM而已,如果之后接到了有吻戏的剧,那您岂不是更受不了。”

“一织能接受我和别人的吻戏吗?”

“我大概……也会不开心。不过不会像您一样反应这么大。好在经纪人现在帮我们十代成员接的都是些没什么吻戏的剧。”

“哎……要是能公开就好了。”陆不经意说出口,见一织面露难色,立马补充一句:“我知道的,我们是偶像,必须要完成工作……一织,能做个约定吗?”

“您说。”

“如果以后我们演了吻戏,第一,绝对相信对方;第二,回到宿舍一定要亲回来。剧本里是怎么亲的,就怎么亲回来……”

直视着恋人的眼睛,一织心想自己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转身朝向身后的陆,将他的枫红色鬓发捋到耳后,手掌贴上恋人发烫的脸颊,“我听您的。”

陆也主动攀上一织肩膀,两人的距离愈发贴近,就在他们的唇快要贴上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清亮而柔和的女声也同时响了起来:“陆桑,一织桑。现在方便吗?我买了午饭回来哦!”

 

 

这次的MV企划并非是IDOLiSH7的MV拍摄。相反这是策划方邀请IDOLiSH7的两位成员一同出演一个四人乐队的MV。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这支乐队属于月云经纪公司旗下。

自从几个月前月云经纪公司由宇都木士郎管理,月云经纪公司就在同界内各个经纪公司表现善意,艺能界内部对月云经纪公司的大张挞伐才有所缓解。这次的MV合作也是他们和小鸟游经纪公司互相表示善意的机会。月云旗下的这只乐队——VISTA,本来也算是当红乐队,由于之前不满月云了作风,就一直遭到打压,已经从消失在大众视野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次他们终于将携新专辑和新MV正式回归。

逢坂壮五很喜欢这个乐队的曲风,在一周前听说受邀请出演MV的是一织和陆后,逢坂壮五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嫉妒:“居然没有邀请MEZZO"吗!太遗憾了……前辈的这支MV,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完成啊!”他语气相当严肃。

这个组合的歌到底是有多好听啊?这么问出口的陆当然被壮五带着去看了这个乐队的两次Live,从壮五的观影会出来后,陆热泪盈眶地对刚放学回家的一织和环说:“VISTA的歌真的超——好听啊!一织也来听吧!”

两个刚放学还要和作业打交道的高中生于是也被请入了壮五的观影会。一织理性地分析着他们的歌曲,音乐上以流行的旋律为主调,编曲和音乐风格时而轻狂放浪,时而知性大方。他郑重小心的给出肯定评价:“要我说什么感觉的话,大概就是《奇风岁月》里那句话——‘像狂野的风暴一样自由奔驰,所到之处,天使也不敢靠近’。”

“欸,什么文绉绉的评论,一织织直说好听不就好啦。”一同被拉去观影会的四叶环吐槽道。

虽然参与出演是一周前就敲定的事,可MV的故事梗概确是两人今天才知道的。VISTA的主唱兼吉他手正是这个MV的编导。听说MV所要讲述的故事昨天又临时做了修改,今天才彻底确定下来整个故事。

三人乘车到了拍摄场地,主唱兼吉他手水月小姐带着她的成员们前来欢迎,两组人礼貌的鞠躬,陆抬头时却发现,水月小姐身后的贝斯手换了一个人。一织和陆悄悄交换了个眼神,霎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哇啊话说!一织君今天播出的那个广告我看了!超帅气哦!很有男友的担当呢!汽水也超好喝!”与他们在会议室交流的水月小姐却热情打开了话匣子,她从会议室角落的纸箱里取出两瓶一织代言的汽水扔向陆,陆慌忙地接住,小声呼出口气,“谢,谢谢您水月小姐!”

“客气了!我昨天在便利店看见就买了一瓶尝了下味道,发现超喜欢就干脆买来了一箱。要是冰镇的更好喝……欸?陆君一织君你们不喝吗?”

“我还在控制体重,这久不能喝。七濑桑最近牙口不太好,不能吃甜的。”一织先一步“说明”,生怕陆磕磕巴巴引人怀疑。

“抱歉啊,虽然我真的超想喝一口……不行吗一织?”陆笑着表示歉意,眼睛瞟向身旁的一织:明明最近我身体状况很好,经纪人也允许我喝一点哦?

“您该知道我不会同意。”一织回以微笑:为您的身体考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啊!没事没事,是我忘了先问问你们!那我去拿水来!”水月笑嘻嘻的忙出门一趟,没多久就拿了两瓶矿泉水回来,刚坐到椅子又忍不住和两人继续嘻嘻哈哈聊起天来。

“对了陆君!你前几天生日Live我有看回放哦!吉他弹得真好!间奏那个扫弦姿势超酷!”水月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学了起来。

“啊!谢谢!其实我也就那天摸了一下,已经很久没弹吉他了……”

“欸?好可惜!吉他肯定都在角落哭了!”她兴冲冲继续说着:“听说IDOLiSH7也参加了明晚的镰仓音乐祭呢!要不……明天我们俩合作一下!啊,合作《SEPTET for...》吧?或者《Fly Away!》怎么样!我们一定会配合的超好——”

“很遗憾不行。合作得经过经纪人同意。”又是一织抢先一步回答。

“……我们经纪公司有那么严格吗?”陆奇怪地看向一织。一织一顿,少见地拔高了声音:“一直有啊,是您太好说话。”

“哼哼,依我看是陆的搭档很严格哦!”水月小姐笑嘻嘻说道。

一织忽然觉得不妙,赶紧转移话题:“这才不是重点吧,话说我们不是来听您跟我们讲这个MV的故事梗概吗?”

“啊,出现了,一织式转移话题。”

“哼哼,明明很在意搭档被抢了呢一织君!你们两个搭档的关系真好呢!”

“水月小姐……我没有转移话题!总之快进入正题吧,否则再没完没了聊下去,开始拍MV的时候都快晚上了!”

“啊啊对对!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一番闲聊让水月忘了重点,却也拉进了几人的关系,不在生分客气。她播放着已经录好的新歌小样,并拿起桌上的企划书,向他们讲述着这个故事:

MV是两个分别多年的朋友重逢并共圆前梦的故事。在繁华东京写字楼里工作的青年生活压力巨大,感受到城市生活的忙碌与颓靡,实在精疲力竭时,正好收到了住在镰仓小城的友人发来的邀请。“要一起完成初中哪首歌吗?”青年在看到信息的那一瞬间就决定告假离开。来到镰仓小城友人指定的餐厅时,青年在二楼傻等,友人则在一楼耐心等待,若非服务生告诉青年一楼也有个一直在等朋友的人刚才出门了,他们可能就错过彼此了。

多年未见的陌生朋友相处反而生分起来,好在音乐让他们打开心扉。他们路过开满紫阳花的校园门口,又走过放学路上必经的电车平交道,去海边弹奏感受海风吹拂……两人逐渐找回曾经的灵感,找回珍贵的友情。曲子做了快结束时,青年收到了家人生病的信息不得不离开。两人的歌曲还是没能完成,友人却说自己已经实现再次见面的心愿,望着青年乘船远走默默挥手道别。青年这场愈疗的夏日旅行结束了,回归到都市,继续寻找自己存活于世道的希望和价值。而友人也离开了夏日小城,搬到另一座城开始为音乐打拼。

新歌的曲风与一样的自由奔放有些区别,如汽水般悄然荡起细碎的泡沫,又随时间流淌悄然消散。

“乐队弹奏的部分已经在前阵子录制好了!至于故事里青年在东京写字楼埋头工作的部分,我们会等明天结束音乐祭返回后再找时间拍摄。角色分配上就按之前和你们说的,一织君是城市里的青年,陆君是青年的友人。”

“故事最后的结局更改了吗?”陆翻着手里的资料被划掉的那段,“原来的那版结局是……青年选择回到小城,和友人继续创作音乐。不久一个全新的音乐组合出道了……我挺喜欢这个欸。”

“嗯……我猜陆君也会更喜欢这个呢!因为这个MV蛮早就在筹划,在我的搭档名渡没退出前,我一直都很坚持这版结局。但他离开后,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彻底改好结局。”

陆瞪大眼睛,“欸?!名渡先生退出了吗?难怪贝斯手……啊,抱歉!”

水月小姐却还是摇着头笑道:“嗯嗯,没关系的!我看出来你们大概早就奇怪了。谢谢你们体谅我们一直没问。名渡退出了,他说他不想搞音乐了,想要踏踏实实去工作。我们打算新专发售前再公开这个事……新成员也很不错哦,就是胆子小了点。”

“那为什么您还是修改了结局呢?水月小姐。”一织问道。

“以前我曾觉得,我们这些人因为音乐聚集到一起,开创自己的未来,音乐就是生命。所以在被那个家伙打压的时候,我大概是到了人生低谷吧……偏偏那时名渡说,不能和我做搭档了,他心愿实现,已经不想做音乐了。

“我以为他和我们一样是为音乐而活,没想到他说:人并不是没了什么就活不下去。虽然他不能继续成为我的搭档了,而音乐是他永远的爱好,是我们永恒的话题……我这久反复的想,算是想通了。或许分别没什么不好啊,人各有志。我们选择音乐找到意义,他选择从工作中继续找寻意义。他已经圆了音乐梦,我们则还在追梦啊。就算分开了,那又怎么样呢?音乐还是我们联系彼此最好的桥梁……音乐见证了我们的成长和选择,是我们永恒的话题。这么想之后,我原先的烦恼忧虑,就像气泡散尽的果味汽水一样恢复平静了。”

 

 

了解了故事结局之后,一织和陆尊重水月小姐谱写的故事,开始进入状态拍摄。服装师本来准备了两套清凉的夏装,而水月却摇摇头,说他们这套私服就很合适,两人干脆就私服公用了。

他们先去拍摄了相遇后一起追寻过往创作音乐的片段,别离的那段一行人商量后决定调到第二天晴日朗朗时拍摄。好在此刻白天的朦胧细雨已经停下,蓝粉色的天正是天然的滤镜,最适合拍摄海边弹唱和差点错过这两个片段。

一行人先去拍摄了海边弹唱的片段。由于这一段只用得着拍摄画面,所以没用什么收音设备。陆抱着木吉他,一织拿着写字板和乐谱,两人脱掉鞋,按要求一步步走向海水,直到潮水淹没小腿才停下来。由于没什么太阳,海水虽澎湃晶莹,却有些冰凉了。

“两位!随便弹首歌再聊些什么就好!”海滩上传来指挥声。

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随便弹什么……一织想不想听《ONE dream》?”

一织不太赞同地摇摇头,“您生日Live上不是已经把我们组合成员的solo曲全都弹过一遍吗?还是换一首吧!”

“……那就《Up to the nines》?”

“只能弹IDOLiSH7的歌!话说您居然把九条桑的solo曲谱子记下来了吗?你这个兄控……”

“什么啊,想弹天哥的歌你就说我兄控!你要吵架是吗?笨蛋一织!”

“我们在拍摄!拜托您不要和我吵这个,会没完没了的!”

“我知道还在拍摄……啊!我想到了一首,记得谱子但一直没弹过的!”七濑陆欣喜地垫了垫脚,上前几步却差点滑倒,一织忙几步上前屈膝去扶稳,陆吐吐舌头,松了口气,“还好吉他没事!”

“我倒庆幸还好您没事……您想弹哪首歌?”

红发青年露齿笑了出来,开始拨动吉他的琴弦,弹出了前奏,时不时用手腕打板,敲出清脆的两下,一织瞬间会意:“原来如此,这首吗?”

陆使劲点头,“就这个!”接着又重新叩击倒数三下,快速的扫弦弹唱起来:


「退屈してる? トビラ Knock Knock,

目をヒラケバ Ready not? Ready go!

ドレスコードは君の Heart dance 

今夜の Show を始めよう……」


《Perfection Gimmick》啊……倒也确实是和他们两人都缘分颇深的一首歌。“Knock Knock”的那里正好可以用敲打琴身的声音表现出来。

和泉一织出神看着眼前演奏的恋人,一定是受到他清亮的歌声感染,此刻眼前的景象才明媚起来。海风阵阵吹鼓着他们的衣服,掀起衣角,也将头发吹得凌乱,可他忍不住和陆一起合唱,他们肆意随潮声歌唱,愿这雨后潮湿的海风将他们的完美合音和明快的琴声送往每一个海角天涯。

这一段的拍摄很顺利,下一段一行人走去餐馆,这回就没那么顺利。大概是刚才在海边弹唱得太开心,现在还没法找回那种失落难过的状态。水月小姐想了想,说:“陆君,你试着想象一下一织君迟到爽约的时候……”

陆呆呆眨巴两下眼睛,“可是一织从来不迟到,更不会爽约欸……有点难想……”

“那,那想想有没有类似的角色……啊对了!你们前久演的《Auberge La Plage》!鸣海静让刚到职人生地不熟的新人橘结弦孤单地在路灯下等他,他却忙得食言没陪橘结弦去逛逛附近海滩那里!感情要比那个情节更强烈!”

“……啊,稍微有些明白了!”

水月小姐放心点头,让楼上一织那边的摄像机也做好准备。

“Action!”场记板啪一声打下,陆就已经表现出等了很久的模样。

他反复看着手表的时间,手上捏住吸管搅动剩下的化了一半的冰块,冰块与玻璃杯碰撞的当啷声令他更加烦躁,最终他深深叹一口气,被珍视的人忽视的感受如碎裂的镜面。旁边的几桌都是三两成群的人,而他孤身一人。他大概不会来了。委屈冲得鼻子酸疼,他只好悻悻离开。

走到公路上,从这段下坡路望去,视线尤为宽广。天空因为雨后放晴呈现出的粉蓝色,和这漫山遍野的紫阳花一样梦幻烂漫,天与海多了一层磨砂质感的滤镜。他恍然的嗅着从远处吹来的潮香,顿觉失落渺小的自己好像下一秒就会在眼前的天与海中迷茫一样。

而这时,身后的人喊住了他,那声音恍若隔世,他一点点睁大眼睛,惊讶转过身,宝石般璀璨的星眸里,那个身影越来越接近。

——终于追上您了!

他被对方牢牢抓住了手腕。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一织缓缓抬起头对他莞尔一笑,陆也忍不住漾起轻柔的笑容:

——嗯,你追上我了。

 

 

追上了,可最后还是天各一方了啊。

回想着昨天和今天白天的拍摄,陆忽然有些伤神的想起水月小姐说的那句:分别没什么不好啊。

可是,他和一织已经不是单纯的搭档关系了啊……他无法理解水月小姐那种烦恼像汽水一样消散的心情,如果真要分离,他的心情大概会和被摇过无数次的汽水一样,扭开盖子的瞬间就是情绪崩溃爆发。

陆握住乐屋的门把手,倏然又陷入思考。

不过,水月小姐改动编排的结局他其实也是很喜欢的,毕竟MV里的一织和他的曲子还没写完,因为音乐而重聚的那两个人,一定会重聚吧……一定会重聚吧?

陆心乱地推开乐屋的门,正好看到一织正在里头。一织似乎等待已久,手里正握着一瓶热带水果味的汽水,头转向他这边时有些仓促,却又稳住声音,“七濑桑?您太慢了,大家已经先去候场等待了。”

某个人昨天还说控制体重呢,看来汽水的魅力在夏天真是大啊。“……欸,喝着你代言的那款汽水吗,完美高、不,完美大学生也有偷偷喝汽水的时候,真是意外。”陆关上了门。

“我只是不常喝这个,偶尔也是会馋的。”被抓个正着的一织扭好瓶盖将汽水瓶放下,陆则趁机夺过汽水,小跑和一织隔开一段距离后,抿开瓶盖,汽水瓶瞬间发出漏气声。

“您——哎……不准多喝。”一织无奈地摇头。

得逞的陆乐呵呵说着谢谢,吨吨喝下两口汽水,圆溜溜的气泡带着热带水果香甜味在舌苔迅速蔓延占领味蕾,喉结滚动,汽水流入食道,带来一阵冰凉。

“虽然那个CM让人很不开心,但是热带水果味的汽水真的好好喝。”七濑陆坦诚,接着微微皱了皱眉,“可是啊,汽水也喝了,我还是不太理解水月小姐的话……那两个人真的分开了吗……会再见吧?一织觉得呢?”

和泉一织将他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您还在想着这两天拍好的MV片段吗?七濑桑,请看向我这边。”

“嗯?一织你唔——!”

“……七濑桑,何必不安呢,我就在这里作为您的搭档,作为您的爱人,就在您身边。”

结束这个绵长的接吻,和泉一织又忍不住徒手帮陆理了理头发,“您现在必须知道一点,MV里的两个青年,他们的夏日或许已经结束了。但是,属于我们的夏天可是无穷无尽。而现在,我们的夏天将从这场演唱会延续下去。”

“……我明白了,谢谢你,一织!”陆终于从怅然中醒悟过来,他笑嘻嘻拉住一织的手,同他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哦,终于来了啊,阿陆和阿一,这边!”

“陆陆!我刚才悄悄看了眼,这边的夏日祭也好多观众啊!”

“环君,不能再和陆君走过去了!会被观众看到的!”

“Wow!大家今天总算能聚在一起好好享受演唱会了!超级High!”

“一织,陆,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放心吧哥哥,我已经准备好了。七濑桑您呢?”

IDOLiSH7的Center做了个深呼吸,漾起熟悉而安定的笑容:“我没问题!”


聚光灯将打落到他们身上,七色荧光棒海洋将成为他们的夜幕。

而他们将走上舞台成为夏夜流星,随着陆的歌声缓缓落下,为无数祈愿带来希望与笑容。

 




 

 【夏之形·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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